朱温:① 生子当如李亚子,克用为不亡矣!至如吾儿,豚犬耳!② 我经营天下三十年,不意太原馀孽更昌炽如此!吾观其志不小,天复夺我年,我死,诸儿非彼敌也,吾无葬地矣!
敬翔:李亚子继位以来,于今十年, 攻城野战,无不亲当矢石,近者攻杨刘,身负束薪为士卒先,一鼓拔之。
赵凤:庄宗神闵皇帝谋猷特立,睿哲遐宣。训卒练兵,栉风沐雨。缵崇凤历,恢三百载之世功。平荡枭巢,刷四十年之仇耻。一登大宝,四换周星。
薛居正:庄宗以雄图而起河、汾,以力战而平汴、洛,家仇既雪,国祚中兴,虽少康之嗣夏配天,光武之膺图受命,亦无以加也。然得之孔劳,失之何速?岂不以骄于骤胜,逸于居安,忘栉沐之艰难,徇色禽之荒乐。外则伶人乱政,内则牝鸡司晨。靳吝货财,激六师之愤怨;征搜舆赋,竭万姓之脂膏。大臣无罪以获诛,众口吞声而避祸。夫有一于此,未或不亡,矧咸有之,不亡何待!静而思之,足以为万代之炯诫也。
欧阳修:呜呼,盛衰之理,虽曰天命,岂非人事哉!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,与其所以失之者,可以知之矣。……方其系燕父子以组,函梁君臣之首,入于太庙,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,其意气之盛,可谓壮哉!及仇雠已灭,天下已定,一夫夜呼,乱者四应,苍皇东出,未及见贼而士卒离散,君臣相顾,不知所归,至于誓天断发,泣下沾襟,何其衰也!岂得之难而失之易欤?抑本其成败之迹而皆自于人欤?《书》曰:“满招损,谦得益。”忧劳可以兴国,逸豫可以亡身,自然之理也。故方其盛也,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;及其衰也,数十伶人困之,而身死国灭,为天下笑。
苏辙:唐庄宗勇而善战,与梁人夹河相攻,十战九胜,涉河取郓,不十日而克梁,威震诸国。五代用兵,未有神速若此者也。然其克敌之后,幸一日之安,沉湎声色之虞,宦官、伶人交乱其政,府库之积罄于耳目之奉,民怨兵怒,国有土崩之势而不知也。一时功臣,皆武夫倔起,未有识安危之几者。……向使西师不出,蜀虽未下,而京师有重兵,崇韬不死,河朔叛臣心有所畏,不敢妄动,则庄宗不亡。
何去非:① 后唐庄宗,承武皇之遗业,假大义、挟世仇,以与梁人百战而夷之,乃有天下。可谓难且劳矣。然有二臣焉:其为 韩彭者,李嗣源;为 寇邓者,郭崇韬也。……嗣源有韩彭之逼而不践其祸者,庄宗无高祖之略故也。崇韬有寇邓之烈,而不全其宗者,庄宗无光武之明故也。② 后唐武皇假平仇之忠义,发迹阴山,转战千里,奄践汾晋。及其子庄宗,以兵威霸业,遂夷梁室而王天下,可谓壮矣。然天下略定,强臣骄卒遂至不制,一倡而叛之。不及反顾,而天下遂归于明宗。③ 若唐之庄宗与夫末帝,皆以雄武壮决转斗无前,摧夷强敌,卒收天下而王之,非夫孱昏不肖者也。然明宗之旅变于邺下,晋祖之甲倡于并门。彼二王者,乃低摧悸迫,儿女悲涕,垂颐拱手,以需死期,无复平日万分之一者,何也?有强臣骄兵以制其命。唯至乎此,始悟其身之孤弱,无以自救之也。
洪迈:唐庄宗与梁人相持于河上,梁将王檀乘虚袭晋阳。城中无备,几陷者数四,赖 安金全帅子弟击却之于内, 石君立引昭义兵破之于外,晋阳获全。而庄宗以策非己出,金全等赏皆不行。……庄宗虽能灭梁,旋踵覆亡,考其行事,概可睹矣。
朱元璋:所谓李天下者,其斯人欤?上下之分渎至于,安得不亡?
王夫之:① 朱温、李存勗、 石敬瑭、 刘知远、 郭威之琐琐,窃据唐之京邑,而遂谓之代乎?……若夫朱温,盗也;李存勗、石敬瑭、刘知远,则沙陀犬羊之长也。温可代唐,则 侯景可代梁、 李全可代宋也;沙陀三族可代中华之主,则 刘聪、 石虎可代晋也。② 李存勗不可以为天子,然固将帅之才也,知用兵之略矣,得英主而御之,与韩信齿。…… 李继韬之内叛,视若疥癣;泽州之失,唯惜 裴约,而弃若赘疣;急攻杨刘,疾趋汴、雒,一战而朱氏以亡,其神矣哉!太原自克用修缮城隍以来,非旦夕可拔者,大兵集于东方,继韬虽狡,梁人虽鸷,必不敢遽尔合围,不忧归师之夹逼。敌见吾视泽、潞之乱若罔闻,则益不测吾之所为,胆先自破,沮其乘虚之计,而河上之师终恃此以为挠我之令图,则虑我之情缓,而相防之计疏。此一举而袭梁都、夷友贞、平河南,规恢之大略也。微韩信,孰足以及此?谓存勗为将帅之才,非虚加之矣。
严遂成:英雄立马起 沙陀,奈此 朱梁跋扈何。 只手难扶唐社稷,连城犹拥晋山河。 风云帐下奇儿在,鼓角灯前老泪多。 萧瑟三垂冈下路,至今人唱百年歌。
袁枚:三箭高悬太庙凉,一年一战报先王。幽州儿女朱丝系,汴水君臣白马降。初心虽负轻移鼎,国号依然不改唐。生儿如此尚何忧,汉有孙郎足与俦。
蔡东藩:唐主李存勗,以英武闻,虽有强兵猛将,不足以制之,而独受制于一妇人之手!……灭梁以后,先至汴都,唐主自傅粉墨,与优为戏,取悦爱妾,何其惑也!且伶入宦官,由此而进,媚子谐臣,借此而荣,以视前日知人善任,披甲枕戈之唐主,几不啻判若两人,盖骄则思佚,佚则思淫,而刘氏益得乘间献媚,玩弄唐主于股掌之上。……甚至以妾为妻,越次册立,嫡庶倒置,内乱已生,外侮乘之而起,自在意中。
吕思勉:①后唐庄宗为人,颇似 唐太宗,其用兵之剽悍,或且过之。然政事之材则远落其后,此天之降材尔殊,盖民族之文化为之。唐先世虽出 夷狄,至隋末渐渍于中国者已久,若李存勖则仍是 北狄中人物也。②北夷天泽之分,本不甚严,用兵之际,真子与假子,尤相去无几,庄宗所以能君临晋土,过于十年,卒以灭梁者,以是时太原贫窘,睨梁之广土众民而思夺之也。一朝遂志,则争攘之鹄,在此不在彼矣,所谓外宁必有内忧也。
毛泽东: 康延孝之谋,李存勖之断, 郭崇韬之助,此三人可谓识时务之俊杰。